二大一廣場／柯文哲最近在讀什麼書-3？網路讓政治反思

文／吳崑玉

從古騰堡革命到網路革命-3-政治社會的反思

走一遍古騰堡革命史，主要的心得是：傳播革命，遠比任何由上而下的政治社會改革，或由下而上的政治革命，都具有更深入且更廣泛的影響力。因為它破壞或取代的，是人與人的連結方式，當這種連結方式與支配模式被打散，人類社會就會像被原子彈炸過一樣，所有的原子分子通通化為最小微粒，再以不同方式重組，甚至會生出不同的放射性元素。如同熱力學中「熵」的概念，某些進程是不可逆的，當生米煮成熟飯，就不要再想回到米缸內了。

▲柯文哲團隊善用臉書等社群軟體打入民眾生活。（圖／翻攝自柯文哲臉書）

傳播革命之所以有如此威力，根源於人類社會的運轉方式。從最原始的家庭，到整個國家民族，從在商言商的經濟交易，到至高無上的法律權力，都要靠傳播方式來連結、傳遞、和溝通，就算武力或命令，也需要有效的傳遞，才能發揮作用。印刷或網路，本身只是一種黏著與連結的傳遞工具，讓原本零散的、孤立的的個體，可以快速交叉互動，量變或質變，結合成更有用的力量。如果個人是奶粉，傳播技術就是水，沖泡出來的牛奶就是社會，那政治呢？只是牛奶上的那層泡沫，浮在社會體系上載浮載沉，如果大多數的奶粉品質不好，或水溫不足，便會出現一整層的疙瘩，而不是細軟可口的泡沫。

比較奇妙的是，傳播技術的演進，可以改變奶粉的品質，雖然靠的其實是「內容」，但新技術可以打破壟斷，解放知識傳播的管道，當然，也可能產生負面的影響。就像古騰堡徒弟們一開始印的，不是什麼高大尚的科學知識書籍，因為那不好賣，而是好賣的煉金術、占星術、色情文學等怪力亂神，然而，社會功能性的需求終究會占上風，因為那才真的能夠讓人類文明前進。

再往下看，有效的傳播革命，必然是「取代性」的。如果只是消滅、反抗、禁止，沒有更有效率的東西取代原本社會鏈結中的某段功能，再腐敗的支配與統治鏈也不會永久斷裂崩解。印刷書本取代了抄寫員及教士，才得以讓教會封建權力體系崩解，接著是封建王權崩解。所以，憤青、覺青們，抗爭活動改變不了政治社會，找出取代腐朽鏈結的方法，才能讓社會前進。

▲2014年的太陽花學運，其實是網路技術衝擊到政治體系的標誌性事件。（圖／翻攝臉書）

2014年底柯P的大勝，一人一拳把國民黨打成滅門血案

回到台灣社會。2014年的太陽花學運，其實是網路技術衝擊到政治體系的標誌性事件。在學運過程中，議題的討論、訊息的散佈、人員的召集、物資的募集、行動的編排、指令的下達…，幾乎全都依賴網路進行，這已經是一個小型政府運作的規模，值得深入研究與發展，甚至可以作為政府運轉的參考。可惜的是，台灣社會事後對於太陽花的解讀，多被框進統獨藍綠的思維中，各取所需的獲取政治利益，對於當時的技術使用，鮮少再提。

2014年底柯P的大勝，一人一拳把國民黨打成滅門血案，其實是太陽花學運後的另一個標誌性事件，但還是被過度政治解讀，讓民進黨人以為「天然獨」可以讓他們穩坐江山。但自己騙自己的遊戲，到2018年就破了功，所謂「天然獨」世代，一人一口口水變成土石流，沖垮了綠色執政。到現在，不論藍的綠的，都還有人想把政治體系拉回前太陽花時代，再繼續用統獨大戰、藍綠對決來切割得利，這跟教皇與教士想用禁書來壓制路德一樣，終歸徒勞。

政治菁英們最好認清：柯文哲也許只是個怪咖，但柯文哲現象與太陽花學運，絕非只是突發性的事件。這種由網路造就的政治衝擊，不會退潮，只會更加前進。2018年，所有電視台幾乎都在修理柯P，但他還是慘勝活了下來，另外還搞出個韓國瑜。說明在台灣，網路運作已經有了一定的政治影響力，而這種影響力已經有能力打斷政治控制鏈，而且再也回不去了。

選後一個月一如往常，不論媒體或政治圈，不是忙於敗選檢討，就是瞄準2020年總統大選進行預測，但不論檢討或預測，都還是在舊有的派系、藍綠、人選、形勢中進行，仍舊把網路當作一個「部門」作技術改進，而非重新思考，在網路時代，我們要怎麼重組我們的政治社會？要怎麼改組政黨運作？

舉例來說，舊有政黨支部皆以行政區域畫分組織，但網路時代人與人的連結，依賴同溫層共鳴者，遠緊密於五同關係，政黨的組織型態要不要轉變？傳統動員系統只能找到白髮蒼蒼的老人，組織一場「雪花造勢晚會」，那可不可以改用LINE或臉書來進行動員？長篇大論的統獨論述，疵牙裂嘴的情緒感染，已經缺乏效益，那逗趣點文宣模式可不可以多點？或乾脆把文宣部外包給老天鵝娛樂？既然有太陽花技術經驗在前，那候選人行程與競選物資募集，可不可以也透過網路進行？反正組織系統能找出的候選人，不是網紅就是二代，那組織部門要不要乾脆改組為「人力資源部」，廣泛募集特質相符的人才來訓練或參選？…觀念上，不要想去「控制」網路，而是重新思考怎麼在網路世界中，運用新技術搭建一個新的組成型態，不是更合時代需求？

▲網路革命改變政治社會結構，柯文哲和台灣知名嘻哈音樂公司「顏社KAO!INC.」合作饒舌。（圖／翻攝自EDMTunes）

網路革命帶來衝擊，改變政治社會結構，觸動文明進程

進一步看，政府的運作，是不是可以更朝向「全網路」前進？如果線上都可以用信用卡來買上萬元的傢俱，政府為什麼不能把一票30元的補助款，拿去辦利用信用卡識別身份的「線上公投」或線上選舉？學運學生可以用PCHOME募集物資，災區災民為什麼不可以？這比捐款給政府濫用不是更有效益？政府可以花幾千萬去打政績廣告，為什麼不能把官方網站搞得友善一點，讓每個有需要的人都可以在網路上找到政府資源，並進行申辦？凡此種種，都比傳統宣傳更能讓人民有感，為什麼不朝這些方向檢討改進？

對於假新聞的管制與處理也是一樣，政府自己會亂放「平均月收入五萬」的鳥數字，還有什麼立場打假？那為什麼不建立具有社會公信的平台，讓人們得以迅速求得真相？或者拔掉愛「做數字」的官僚，重建政府的公信力？

台灣是一個過度政治化的地方，我們太過依賴政治上的「自己人」，卻忽略一場傳播革命的進程，已經默默改變了我們的社會關係與支配鏈結，網路革命所帶來的政治社會衝擊，將會如古騰堡印刷機一樣，無意間改變了整個政治社會結構，觸動文明的進程。我們的選擇，只有跟上，或跟不上而被淘汰，沒有第三個選擇。

參考古騰堡革命的路徑，然後加速十倍，作為網路革命時代的決策依據，也許才是政治社會菁英們，現在最該思考的問題。這才是對全台灣真正有意義的選後檢討。

二大一廣場／柯文哲最近在研究什麼-1？網路革命改變政治

https://www.setn.com/News.aspx?NewsID=479584

二大一廣場／柯文哲最近在讀什麼書-2？用網路打斷政治鏈結

https://www.setn.com/News.aspx?NewsID=480172

《作者簡介》吳崑玉，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，淡江國際及戰略所碩士，曾任親民黨發言人、哈佛企管突破雜誌副總編輯。

備註：本文歷史資料，主要來自以下兩本書：

John Man著，樂為良譯，《古騰堡革命》，商周出版，2004年初版。

費爾南‧布勞岱爾(Fernand Braudel)，施康強、顧良譯，《15至18世紀的物質文明、經濟和資本主義》，左岸文化，2006年初版。